蒼術完全沒有料到羽涅會在這裏說出這麽一番話，卻也沒有過多的反應，只是淡然道：“人妖殊途。今日這番話，我就當做是沒聽到過，你也忘了吧。”說罷便一腳踏出密室。

羽涅在原地站了許久，半晌才緩過神來，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，苦笑道：“我這是在做什麽……”

少頃，像是想開了，站起身踩了暗磚往外走：“人妖殊途。是啊，他可是能活萬年也不一定。我呢，能活一年是一年吧。”

雖然在密室中羽涅向蒼術吐露了心聲，但這件事絲毫沒有影響羽涅在憑瀾水榭的生活。她與大家還是如往常一般，只是不再喚蒼術作玉郎了。

……

蓯蓉的臉上是又驚又喜，也不管那魚頭老板了。雙手一松，上前一把抱住羽涅，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掉：“曦兒，我的曦兒終於回來了。”

抱得太緊，羽涅有些喘不上氣來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：“我不是一直都在嘛，玉清境那一千年都不算數麽？”

蓯蓉一個勁的搖頭：“不算，曦兒和淩波上仙不同，曦兒是曦兒。”

確實，羽涅自己回想起來，也知道，昔日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曦兒，與在玉清境謹言慎行，處處圓滑的淩波仙子相差甚遠。但如今，她們都是羽涅。

怕魚頭老板跑了，蒼術伸手一把拽住他手上的鎖鏈，上前一步道：“忙敘舊就連犯人都不管了？”

蓯蓉撇了撇嘴，才不舍的放開了羽涅，接過蒼術手中的鎖鏈，笑道：“好啊，看來你是知道的。果然是不論什麽時候都站在曦兒那邊，色令智昏啊。”

羽涅臉一紅：“什麽色令智昏，玉……蒼術他是我的襄靈，自然要事事以自己的仙主——我，為尊。”

見羽涅態度較剛才簡直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，南星湊上前道：“蒼術你是如何得罪她了，怎麽才一眨眼功夫，就連玉郎都不叫了？”

失憶的是羽涅，蒼術可沒有失憶。他若有所思的看著羽涅，心裏大概是猜到了。

一定是蓯蓉的出現，讓羽涅一瞬之間又憶起了什麽陳年往事。而那些陳年往事中，能讓她瞬間改口不喚自己玉郎的，也只有密室寒潭那一回了罷。

於是他嘴角一揚，斜眼瞟了蓯蓉一眼道：“大概是拜瑯瑤上仙所賜。”

蓯蓉一臉無辜：“這怎麽能賴我。再說了，在憑瀾水榭時，曦兒不也有一陣子不喚你玉郎麽？過一段時間不就……唔唔唔……”

不等蓯蓉說完，蒼術左手食指一擡，用妖術把她嘴給封了。蓯蓉氣的直瞪眼，擡手就是一掌朝他劈過去。

蒼術迅速一擋，趁機對她小聲說了幾句。蓯蓉微微一怔，隨即停手。羽涅只見他嘴皮子動，聲音太小沒有聽見內容。

南星與京墨兩人實在是搞不清狀況。京墨站在一旁抱著手看著身旁的南星，南星則是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羽涅三人的熱鬧，一邊舔著手裏的京墨糖畫。

京墨扯了扯嘴角：“太子……你怎麽把它吃了……”

南星一臉無辜的眨了眨大眼睛，吧唧著嘴道：“不能吃麽？蠻好吃的呀。”

京墨：“……”

羽涅趕緊將蓯蓉攬在身後道：“你們兩不要見面就打好不好。”

躲在羽涅身後的蓯蓉探出頭來道：“曦兒，你現在還沒將往事憶全嗎？”

羽涅點點頭：“嗯，只零星的記起來一些。不過慢慢應該會想起來的。”

蓯蓉斜眼看了蒼術一眼，又道：“難怪，那我就不提了，免得好不好你又頭疼。”

其實頭已經不痛了，但羽涅覺得也沒有必要刻意解釋這件事。

南星咂了咂嘴，像是在回味口中的甜：“我知道了，羽涅姑娘是記不起以前的事了，對吧？”

京墨趕緊對南星使了個眼色：“太子，這是別人的私事，不得無禮。”

羽涅忙道：“無妨無妨，我確實是有些東西不記得了。不好意思耽擱了二位的時間。”轉而對蓯蓉道：“改日有機會再敘舊吧，今日大家都還有要事在身。”

京墨道：“哪裏，是我們不該過問姑娘您的私事。”

蓯蓉看看身後的魚頭老板，點頭道：“也好，待我處理完手上的事，再聯系你。通靈球你可收好了，再丟了可找不到你。”

羽涅道：“是是是，快去吧。”

說罷，蓯蓉扯了扯手中的鏈子，將那魚頭老板拉近，隨即掌心一點金光，結了個印便消失了。

蓯蓉一走，蒼術與羽涅之間的氣氛便有些尷尬。羽涅之前還一直覺得自己對蒼術來說或許是特別的。

而今日憶起種種，倒是明確了一件事：當年羽涅算是含含糊糊的告白了，蒼術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回絕了。

至於為何從那日撿到他起，蒼術就一直對羽涅溫柔備至，羽涅不知道。或許只是因為時過境遷，蒼術性情變了罷。

四人繼續在長街集市中穿行，與來往的人摩肩接踵。南星與京墨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面，羽涅和蒼術則是一語不發的走在後面。

蒼術一路目不轉睛的盯著羽涅，思索了良久，才打破沈默：“怎麽不喚我玉郎了？”

羽涅看著前方，片刻後才道：“你不讓我喚，我便不喚。”像是在賭氣。

蒼術裝糊塗：“我？何時？”

羽涅突然停下腳步，轉身註視蒼術。蒼術見她不走，也跟著停了下來。

羽涅道：“白狐大人你何時也不憶往事了？”

聽羽涅叫自己白狐大人，蒼術心道“不妙”，抿了抿嘴道：“啊……是哪件事啊。時間太久，一時沒想起來。”

周圍人頭攢動，熙熙攘攘，將兩人淹沒在喧囂之中。南星和京墨見二人停了腳步，便知是有事。也不催促，只是就近找了間賣新奇玩意兒的鋪子逛了起來。

或許是自己長久以來對蒼術的期待落了空，羽涅有些沮喪，低著頭小聲道：“你與從前不太一樣。”

聞言，蒼術微微一怔，稍稍俯身，歪頭看著羽涅的臉。想要伸手去觸摸她入白玉般無暇的臉龐，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，將萬千情緒化成一句話：“是不一樣了。我怎還能和從前一樣，若是如此，我便要後悔一生。”

羽涅雖然沒明白蒼術此言何意，心裏卻咯噔一下。這時，她耳邊忽然想起“叮叮”聲，眼頭看了看蒼術胸前佩戴銀鈴的位置，沒有說話。

蒼術已然是知道她能聽見鈴聲，也不覺奇怪，默默註視著她。

這鈴聲一定有什麽特殊含義，羽涅早在心中猜測了許多種可能，今日一定要問個明白。

正要開口，羽涅的乾坤袋中忽然發出金色光芒。

是神壇。

她連忙將神壇從袋中取出，捧在手心。神壇的金光直通九霄，引得眾人矚目。南星和京墨見狀，趕緊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物件，走了過來。

蒼術見狀，長袖一甩，將神壇的光芒遮了些，環視著四周道：“你這仙家之物切莫在妖物聚集之地暴露，會招來禍端。”

羽涅這才趕緊收起了神壇。

京墨剛一到便問：“剛才那道光可是神壇之光。”

羽涅點頭道：“是。”

南星趕緊找呼大家離開集市，邊走邊道：“小心些，這裏離凜瑞國近，當心澤蘭。”

三人將羽涅圍住羽涅，迅速離開了長街集市，往人煙稀少處走。此番行為把羽涅也弄的有些緊張了，忙問道：“澤蘭是誰？”

京墨道：“北妖王，人稱冰清靈蛇，名叫澤蘭。不知為何，她近百年來，一直在抓你們仙家之人。”

羽涅驚愕，是怎樣強大的妖，竟然連仙人都能抓。她微微蹙眉道：“抓仙人做什麽？”

三人邊說邊走到一處大石塊後，南星看了京墨一眼，道：“我們猜測，是跟買賣靈力有關。她在妖界現在被稱為‘捕仙獵人’，受到一幹痛恨仙人的妖追捧。那些追捧者自願加入捕仙行列，整個凜瑞國恐怕都是她的眼線。這邊不安全，要不我們換條路走？”

“也好。”說著，蒼術伸手將羽涅手中的乾坤袋奪過來，揣進自己懷裏。羽涅想奪回，未遂，問道：“你幹嘛搶我乾坤袋？”

蒼術一邊拉好衣襟，一邊漫不經心地道：“你這神壇仙氣太重，剛才又暴露了位置，恐怕已經被盯上了。放我這裏安全，要追也是沖我來。”

京墨道：“有道理。不過……這神壇發光，莫不是仙界有什麽要事聯系羽涅仙子？”

蒼術看著羽涅道：“是我們家仙主又高升了。”

神壇剛亮起，羽涅就大概猜到了。算算時間，蓯蓉應該正好將魚頭老板給處理好了。再加上之前累積的一些仙德，今日能升仙品也不奇怪。

羽涅擡眼看了蒼術一眼，還是有些別扭：“那你把神壇還給我，別耽誤我升仙。”

蒼術見羽涅一副別扭嘴臉，覺得可愛，忍不住嘴角揚起，伸出雙手掌心朝上：“不用拿神壇。來，手給我。”

南星一副酸溜溜的樣子對京墨道：“哎呀呀，這兩人真膩歪，不看了不看了。”順便將楞在那裏的京墨給強行轉了個面。

京墨還不情不願，張口欲言：“那個……”也被南星這一拽，拽沒了。

羽涅猶豫了片刻，還是將手伸出，搭在了蒼術手心上，傲嬌道：“我這是為了升仙，你別往別處想。”

蒼術暗暗一笑，握緊羽涅雙手道：“是，升仙要緊。”

隨後二人口中同時念出：“天地幽明，妙時玄通。”與此同時，二人雙腳慢慢騰空而起，發絲輕飄上浮，明明在空氣之中，卻似寖在水中。

絲絲縷縷金色的靈力游絲便從蒼術胸口處蔓延而出，纏繞嬉戲，沿著他的雙臂不斷奔向前，繞過二人緊握的雙手，爬上羽涅的雙臂，游蕩了幾圈後鉆進了二人的肌膚之中漸漸消失。

南星雖嘴上說著不看，卻還一直不停的偷瞄著。待他們二人落地，兩眼放光湊上前去：“哇……你，你們……蒼術公子，你是羽涅姑娘的襄靈？”

“嗯。”蒼術邊應著，邊狐火一燃，從頭至腳，又變回了人類身軀。

京墨偷偷用手肘戳了南星一下道：“我剛才就想說來著，你偏要打斷我。”

南星嘿嘿一笑：“國師總是有先見之明。”

襄靈如今早已罕見，但一路以來，卻好像人人都知曉關於襄靈的細節，就羽涅一人知之甚少。羽涅抿了抿嘴，道：“太子和國師怎也知道襄靈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最近作者腦子有些卡，更的慢些，小可愛們海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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